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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:本王嘗過,夫人是壇美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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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真是處處都充滿著意外啊……

攝政王府內,陸靈犀手捧茶杯,滿臉滄桑的看著岑心和九兒在那討論如何修改她選好的喜服,如是想道。

以為回來之後,除去彌補前世缺憾,其他事都會放一放,尤其是終身大事。

卻沒想到,她這就要成親了?

而且好像她還是這王府裏最後一個知道自己快要成親了的……

“哎嫂嫂,你要不要再挑兩件首飾?我怕我和九兒挑的你到時候不滿意呀,還得你自己再挑兩件!”岑心在她左手邊勸說。

“王妃,您若是確定了要這款嫁衣,九兒回去便與人先做好,到時拿來給您試試,不行再改。”九兒在一旁叮囑。

靈犀望天:“都行都行都好都好,我沒意見你們準備就行……”

上一世滿懷著激動嫁給尹鈺,在貴太妃和慧公主的冷臉之下她也沒收到過這麽熱情的對待。導致現在,雖然有過成親的經驗,雖然知道這場親事只是走個形式……靈犀竟然有點不知所措。

更讓她始料未及的是,攝政王果然心思縝密。成親時間定在月末,聘禮已經強行塞給了陸家,即便陸明成還遠在外面……因為這個消息,還是不得已的折回了一趟,專門操心自己這個從沒操過心的女兒的婚事。

能攀附上攝政王府也是一樁美事,靈犀大概懂了陸明成的心境。只是看著他分明焦灼而惱怒,還要笑著對裴氏道:“如今靈犀也大了,你為我陸家生兒育女這麽多年,不如便予你一個平妻的身份,如何?”,靈犀就有點想冷笑著說這人真是不要臉。

令她心中大為暢快的卻是裴氏的回話:“妾身多謝老爺的好意,只是這些年安居偏院便足矣,妾身不求其他。”

卻是拒絕了陸明成的意思。

陸明成臉都綠了:“怎好令犀兒以庶女的身份嫁去做攝政王妃?”

靈犀溫吞笑道:“父親,女兒這麽多年不是以也庶女的身份過來了嗎?既然女兒是庶出,也能入得王爺眼,那嫡女的名頭對女兒便不重要了。”

對你不重要,對陸家重要!這要讓外人怎麽看陸家!

陸明成內心火冒三丈,偏生機要面子的人還是要在攝政王府派來的下人面前端住人樣。

正在陸明成說不出話的時候,門口突地響起人聲:“拜見攝政王。”靈犀並著裴氏和陸家夫婦都向門口看去,只見岑意一襲紫衣徐徐走入。

“靈犀說的沒錯。不論她身份如何,在本王眼裏,她都是與本王門當戶對的貴門嬌女。”

陸明成臉色綠了又白,白了又綠,揖禮道:“草民拜見攝政王。”

靈犀悄悄的瞄了岑意一眼,見他神色端正卻冷清,在受到她註視的時候也回以目光,嘴角微微一挑,竟然看得她心跳驟快。

沒想到攝政王會突然蒞臨,陸明成要威逼利誘裴氏的話都不得已收回了肚子。岑意竟還對裴氏表現的十分尊敬,與他對陸明成和李氏產生了鮮明的對比。

從正堂出來,靈犀嘆了口氣:“荷葉,你覺得攝政王是個好人嗎?”

荷葉撅著嘴想了想,道:“攝政王是不是好人奴婢不敢說,但攝政王定是個會對小姐您好的人!”

靈犀瞥她一眼,不服氣的道:“逢場作戲而已,就當他是真對我好了?”

她已經和荷葉講過,自己和岑意的親事,其實是有交易的成分在裏頭。

但沒想到的是,荷葉竟然比她還不服氣:“做戲也分用心和不用心,小姐您難道看不出嗎?”

靈犀竟無言以對。好像再說多了,就是給自己找不自在了。

幹脆不再多想,閉上嘴回房去等結果。只是往外走出沒多遠,靈犀就撞見了陸采光和陸瑤一起。

陸采光看著她的目光明顯沒有往日那麽隨意了,帶著覆雜的敵意。陸瑤則是滿眼的不可思議,但還是笑著朝她點了一下頭。

靈犀回以頷首,徑直帶著荷葉往回走,話都沒說一句。

“小姐,您馬上就是攝政王妃了誒……”荷葉在她身後小聲。

“那又如何?”靈犀淡淡的問。

荷葉沈默了一會兒,竟咯咯笑了起來:“真是不可思議!我們小姐的命原來也不差嘛!”

心裏微微一動,靈犀彎起嘴角,輕輕“嗯”了一聲。

差麽?不差麽?以前的路那樣坎坷,往後的路還那樣長。真正的陸靈犀早已不在,而她頂替著,也只是糊塗的在過活罷了。

攝政王與陸府庶女定親的事情很快便惹得人盡皆知,幼帝還賜了攝政王無數珍寶作為賀禮。

攝政王府多年不曾出過喜事,一時間竟被踏破了門檻,全是去送禮的。對此岑意還特意寫了信抱怨:“娶妻真的麻煩。”

靈犀看得發笑,落筆回道:“當是欠你一次,下輩子我來娶你。”

寫完才發覺哪裏不對,靈犀忙把紙揉了,握著筆想了半天,幹脆放下,喚道:“荷葉!”

“怎麽了小姐?”

靈犀看著窗外道:“如今梨花開的正好,去陪我摘些來吧。”

外頭的梨花,開的當真是不錯。似乎比那時候的還要好。

當夜,靈犀剛熄燈準備入睡,卻有人在外頭輕輕敲起窗子。

靈犀一驚,忙穿好衣裳,匆匆開窗:“攝政……”

“令你失望了。本王不是他。”外面的人道。

靈犀心神一凜,當即想要關窗。卻被尹鈺伸手擋了住。

“靈犀。”尹鈺深深地看著她,“你當真要嫁給他了?”

靈犀抿唇,點頭微笑:“是。”

“……”尹鈺欲言又止,難得竟神色微惱,“是否因為先前的事,你生本王的氣了?”

“先前?什麽事?”靈犀一臉莫名狀。

尹鈺:“……”

許久,他才道:“本王其實一直中意著你,只是沒想到會這樣。靈犀,終身大事不可兒戲,希望你想清楚吧。”

說著,他竟然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玉鐲,伸手遞給靈犀。

靈犀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玉鐲。前世是被戴在沈娉婷腕上的,那時沈娉婷得意了好久。

好像是很重要的東西。

靈犀笑了起來,接過玉鐲捏在手裏看了看。

然後道:“靈犀已經想清楚了。”

言罷,她飛快的擡手將玉鐲往屋外一摔!玉鐲從尹鈺的耳畔劃過,啪嚓一聲摔碎在外面。

“你……”尹鈺震驚。

“靈犀已經回覆過了,王爺請回吧。夜深人靜,您在這站久了,不好。”靈犀徐徐的道。

尹鈺看了她好一會兒,才臉色鐵青的轉身離去。

靈犀關上窗子,坐回床前,也是想了許久,才悠悠的出了一口氣。

“尹鈺,咱們來日方長。”

靈犀並沒聽見窗外微乎其微的窸窣聲,很快便睡下了。所謂的黃道吉日一天較一天逼近,靈犀還要休養生息趕緊把要帶到夫家的刺繡給趕出來。

之後便沒和岑意見過。倒是裴以柔來了一趟陸府,看見靈犀便是一臉喜氣的連連恭賀,還給靈犀帶了一壇子酒:“這是我來的時候釀的,原本想著成親了便埋在新房外頭,等著什麽時候有空了和……嗯,不過嘛,反正我的親事是吹了,我就把它帶來和你一起喝啦,表妹可別嫌棄呀!”

靈犀呆呆的看了一會兒裴以柔手裏捧著酒壇子,笑道:“怎麽會,不如我們今日便痛飲一番?”

“好啊!”裴以柔開心極了,拉著靈犀便要一起喝酒。荷葉還在靈犀身邊小聲嘀咕:“裴姑娘與小姐您竟都喜歡釀酒呢。”

“嗯。”靈犀沒否認,卻道,“但是你別與她說。這事不需要宣揚出去。”

“……噢,好。”荷葉謹慎的答應。

清香的酒水順著喉嚨滑下,靈犀面上帶笑,心裏卻有些酸澀。原來,當年她釀的這壇子酒就是這個味道……味道果真足夠她引以為傲。

“靈犀啊,我跟你說,你也是運氣好,嫁給了攝政王。攝政王與皇室無甚關聯,地位又高,他拿個理由將親事往前定一定,朝中沒人敢說閑話的。但要是換做別人,定要拿祥雲殿說事呢。”裴以柔邊喝邊道。

靈犀微微一笑,不置可否。

裴以柔與她碰了一下杯,又奇怪的道:“只是你們的親事好趕啊,為什麽?不會是之前你住在攝政王府,你的肚子裏已經……”

“表姐瞎說什麽!”靈犀微惱的道,臉上的紅暈卻不知是因為喝多了酒,還是因為什麽。

“嘿嘿嘿,你害羞了。”裴以柔毫不留情的指出來。

她才不會害羞呢!靈犀撅著嘴想,又喝了一大口酒。

“這倆丫頭,怎的脾性還挺像的。”裴氏靠在不遠處的房門上自言自語,眼裏含著笑回了屋子,“荷葉,記得給你家小姐熬醒酒湯。”

醉一醉也好,最好把在府內多年的委屈全都甩掉,安安心心的嫁出去。

她的女兒啊,長大了……

心臟忽地緊縮,痛了那麽一瞬。裴氏站在屋子裏,茫然的四下望了望,終究是笑著搖搖頭,回到了床上。

五月的末尾。

攝政王府一片喜氣,爆竹聲一陣接著一陣,在外流言蜚語頗多的攝政王終於甩去了戀妹和斷袖的稱號,騎著棗紅色的大馬到了陸府迎新娘子。

靈犀一身精致的鳳冠霞帔,安靜的坐在屋裏看著鏡子裏的自己,直到快要上轎的一刻才忽地有點茫然和慌亂。

岑心是夫家人,不好過來。便由裴以柔和九兒在她身邊照應著。裴以柔對成親事宜了解的沒有九兒多,因此上轎之前也是九兒叫住了靈犀。

“陸姑娘馬上就要成為王妃了,但似乎還有什麽心事?”

靈犀一楞,勉強笑起來:“有嗎?”

笑完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臉上明明白白的寫著一個大字:有。

“……其實我只是覺得奇怪。為什麽一定要嫁人呢?明明我沒想過嫁人的,可到頭來,這麽快,就還是上了花轎。”靈犀低聲道。

九兒抓著頭長長的“嗯——”了一聲,忽地擊了一下掌。

“我的師父曾經暗暗戀慕過一個很厲害的男人,雖然那個男人一點都沒表露出對她有意的意思,但是卻和師父講過一句話。”

“——緣這種東西,只要到了,便不要猶豫。管他對錯,好好爭取便是。若是覺得不好,那大可自己想辦法將他變得更好。上天總是公平的,哪怕一次薄待了你,給了你孽緣,只要你還值得,它就會給你一段更好的善緣。上天的薄待只是給你的考驗,後面會有更好的給你。只要你不去怨天尤人,不去自暴自棄,上天便會給你它所能給,並且你值得的最好的回贈。”

頓了頓,九兒繼續道:“原話可能有些差池啦,不過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。所以姑娘成親,便是因為緣到了。至於是善緣還是孽緣……九兒自然希望姑娘與攝政王結的是個善緣,這個便是九兒和師父送給您的禮物。”

說罷,九兒將一個東西塞進了靈犀的手裏。

靈犀垂眸看了一眼,竟是一張還未刻字的同心符。

“多謝。”靈犀終於是打從心裏笑了起來,被人送上了花轎。

哪怕無關感情……但緣分到了,她便站在岑意這邊,好好改寫之前的種種遺憾吧!

……

當夜,攝政王府足鬧到月上柳梢,賓客們才嬉笑著把攝政王往喜房推去,然後悄然離開。

岑意帶著半朦朧的醉意在屋子裏找了一圈,竟沒瞧見人,在這再無別人的院子裏轉了一圈,才在後院的一棵樹下見到了她的新娘子。

“你在做什麽?”岑意走過去問。

靈犀被他嚇了一跳:“王爺?不是說好了不、不圓房的嗎……您怎的還來我這了?”

“不圓房,還不能來看看你了?”岑意瞇眼,側了側頭,“你在做什麽?挖坑?”

靈犀用手肘把蓋頭往上撩了撩,老實的答:“嗯,我在埋酒。剛做不久的梨花釀,先在這樹下埋起來,等到什麽時候再想起,或許會有機會和王爺您一起喝。”

“那該是有機會的。畢竟十年之後,本王還想聽聽你會與本王解釋什麽。”岑意似乎心情不錯,走到她身邊,尋了個平整的地方靠著樹垂眸看她挖坑埋酒。

靈犀臉上有些發熱,默默的埋著酒道:“對了,王爺,我爹今日下午便已經出門了,估計再過不久,他就會出事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還有……其實您說的不錯,肅親王的存在真的很危險,不管您要對他做什麽,往後我都會幫助你的……只要你別威脅到我和我的家人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以後王爺想喝什麽酒了可以直接與我說,自己釀的安全,我的手藝也不差,就算不會我也可以學,就當是報恩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空氣靜了靜。

靈犀開始捧土往酒壇子上蓋。

“王爺就沒什麽想說的嗎?”

岑意把頭從一側歪向另一側,醉眼帶著幾分朦朧,格外仔細的看著她,卻又像透過她,看向了更遠的地方。

“我,隱約覺得有點熟悉。”他笑起來,白皙夾著微紅的臉龐在月光映照下,昳麗得竟連他那一襲繡著金色紋路的紅色喜服都比不過。

“可能只是喝糊塗了吧,但是很有意思。”岑意挑著嘴角道,“方才看見你一襲紅衣蹲在這裏埋酒,我竟覺得自己很久很久以前,似乎也在哪裏見過相仿的畫面。雖然已經記不得那是誰,為什麽也是在樹下埋酒,但我卻記得……”

早在他說到一半時,靈犀的心跳就已經不受控制。聽他停頓,她立刻擡起臉問:“記得什麽?”

岑意挑眉:“似乎很久之後,她便死了。”

“那時,我不知為何,也如喪家之犬般不知何去何從。於世間飄搖之際,忽地記起了那壇酒,便去挖,果然挖見了。”

“然後我喝下那壇酒,給了自己一個好好活下去的理由。”

“我對自己說,有個姑娘從未做過惡事,只因為情所困,了了一生,背盡惡名,未得善終;而我受她一壺酒,便願粉碎掉這被骯臟所沾染的亂世,替她……洗凈身後名。”

頓了頓,岑意笑起來:“許是我什麽時候做過的夢吧,也或許這就是前世的故事呢?那姑娘就是我前世未滿的情人……怎的,王妃吃味了?怎的眼睛都紅了?”

岑意蹲下身子,替她抹了抹眼睛:“放心,這一世我還不曾對誰動過心,保不準你的王妃地位就是一輩子呢?只要咱們還能互利互助,本王就不會過河拆橋讓你吃虧。”

靈犀心裏五味雜陳:“那等我已經不能對你有利有助的時候呢?”

岑意楞了楞,然後認真的思考起來。

最終,他揉了揉她的臉,半開玩笑的道:“到那時,咱們於情於理也該有個孩子了吧?”

“誰要跟你有孩子!”靈犀紅著臉打掉他的手。

岑意抿唇,聳了聳肩:“那只能這樣了。”

“哪樣?”靈犀氣鼓鼓的看著他。

“想讓本王好好珍藏,那便至少得是一壇佳釀。來讓我嘗嘗?”岑意忽地扣住她的後腦,手上稍稍用力,靈犀毫無防備的向他傾去……

“嗯,味道不錯。”稍縱即逝,岑意將她扶穩,自己站起身子,居高臨下的打量起她,笑意深達眼底,偏在面上作出了無限的鄭重。

“本王嘗過,夫人是壇美酒。現已蓋印封存——別人搶不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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